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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鵲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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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鵲7

喬昭懿拿出一袋銀子:“你們府外有相熟的好友嗎?這袋銀子是留給你們去出玩的,你們不需要辦什麽,只要與姑娘玩的時候說上幾句話便成。”

兩個小廝面面相覷,“……是。”

喬昭懿口述一段,兩人心裏驟然大驚!

最後捏著銀袋,一咬牙,“小姐您放心,這差事我們絕對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。”

……

正院的燈還未熄,喬朗窺見林氏臉上的疲容,知道她下午驚懼過度,蘭兒也是她看著長大的,出了這檔子事,心裏過意不去。

“睡吧,我還沒死呢,天塌下來還有你官人頂著。”喬朗笑著安慰,拍了拍林氏的手。

林氏嗔他一眼,面露無奈:“你說的什麽混賬話?”

說著,話鋒一轉,正了正神色:“玉婉閣那——”

喬朗寬慰:“放心,我這就去瞧一眼。”

臨走前,見林氏入睡,讓人將房裏的燈燭都給熄了,不用為他留。

一位房中的嬤嬤提著燈籠隨喬朗出去,兩人沒走抄手游廊,而是穿過小花園,走了一條斜斜的林徑,路上四周無人,喬朗再將玉婉閣白日發生的事細問了遍。

嬤嬤事無巨細地回答。

從喬昭蘭哭著回家,到玉婉閣大亂,王姨娘驚昏過去,乃至李家來人,救下上吊的喬昭蘭,處處都說得詳盡。

沒想到喬朗沒挑著喬昭蘭一事的原委細問,反倒問了個不起眼的地方:“你說蘭兒屋裏的丫鬟婆子身上都帶了傷?”

“是呢,小的進屋雖晚,卻也瞧見了,三姑娘房裏的桌椅都移了位,四下散亂著不少東西,幾個婆子丫鬟身上都帶著血,說是三姑娘原先用剪子釵子尋死,她們死命相攔時不小心傷到的。”

喬朗沈吟半晌,也沒說什麽,只道讓嬤嬤等下給玉婉閣再送點藥。

玉婉閣裏燈火通明,只有喬昭蘭住的屋子熄了大半的燈,獨在桌案上留了一盞,方便王姨娘守著。

喬朗未讓人通報,王姨娘坐在床前,聽見身後聲響,還以為是伺候的嬤嬤來送湯藥,剛想說放下吧,就察覺腳步聲不對,一回頭,果然是喬朗。

王姨娘眼淚登時忍不住了,輕聲悲道:“老爺……”

喬朗拉過王姨娘的手在外屋坐下。

在喬朗這,王姨娘懸著的心才終於有了著落,壓抑的哭聲不禁從喉嚨裏慢騰騰擠出來,又不敢大聲,怕外面人聽見,也怕吵到好不容易睡下的喬昭蘭。

喬朗待她哭了半晌,才好生安慰著。

王姨娘模樣不算漂亮,卻很柔婉白凈,性子也好,很少在家裏做撚酸吃醋的事,林氏也容得下她。

王姨娘哭了又哭,良久才忍住,白日一遭,真是將她嚇得魂飛魄散。

待眼淚收回去,才紅著眼問喬朗:“明哥兒那——”

這是她另一子,名叫明也,府裏頭的庶子,只不過養在林氏那兒。

喬朗:“晚上下學的時候聽聞了蘭兒的事,本想來看,被嫡母勸住了,說先生尚且 留有課業,蘭兒也疲累,不若等明日休息了再來瞧。”

王姨娘說不清心裏現在是松快還是失落,情緒覆雜得緊,最終攪緊帕子,長嘆一聲:“蘭兒這有我,讓明哥兒千萬不要擔心,好生讀書才是最要緊的,一定要和他哥哥一樣,考個進士,為家裏添光。”

她雖是良妾,但幼時便家道中落,能到喬家,遇上大度的主母,已經是福分,可她總忍不住,想讓自己和孩子再好上一點。

就像喬昭蘭和李侍郎家議親一樣,對面門第高,又是嫡母膝下的,雖然郎有情妾有意,但當時喬府沒落,若不是林氏的嫡子皇榜提名,蘭兒有個可以倚仗的得力兄長,怕是兩個孩子再有情誼,對面也是不願的。

而半月前,鄉試放榜,她生的明哥兒中了,成了舉人,李府較之以往的熱切籠絡,更讓她傷懷。

明哥兒今年不過十八,若是明年能會試高中,就和他哥哥一樣連中三榜,喬家便真真兒的飛黃騰達了!她和蘭兒也有了倚仗。

退一萬步,就算會試不中,但憑舉人的身份,喬朗在門生故舊間運作一二,當個知縣也是出路。

喬朗知道王姨娘心中所想,想到明哥兒勤學之姿,嘴上不說,心裏也滿意得緊:“明哥兒是個好孩子,有謙哥兒當年的樣子。”

謙哥兒,正是林氏生育的嫡子,喬謙也,五年前高中二甲傳臚,入了翰林,現在外放離京,只待幾年後有了政績回京,路便順暢了。

喬朗又勸說幾句,才說:“你且先回房歇息,天大的事有我在。”

王姨娘不舍,天知道她醒後知道喬昭蘭差點吊死時的心驚膽戰,若是蘭兒沒了,她都恨不得隨著去了。

喬朗又道:“我和蘭兒有幾句單獨話要說,你將身邊的嬤嬤留下,歇息去吧。”

喬朗這般說,王姨娘也不好再留,起身回房。

屋內重歸寂靜,喬朗來到桌前,裏面擺著沒動幾口的餐食,正中一碗放了根須的清燉雞湯,邊上還有燉得糜爛的肉粥。

喬朗挽袖在裏面攪動幾下,很快把勺子放回去,再讓留在屋裏的嬤嬤們都把傷口解開。

嬤嬤們吞吞吐吐,“老爺,傷口汙穢,怕傷了您的眼……”

喬朗看了她們半晌,直到嬤嬤們盡數低頭,才揮手,隨意道:“行了,都出去吧。”

他知道怎麽回事了。

待屋裏無人,喬朗才哼了聲,掀簾而近裏屋,語氣沈下去:“喬昭蘭,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,小時候鬧我就沒罰你,長大都敢拿雞血當人血用是不是!”

家裏每個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,哪裏不知道真實秉性是什麽樣,萬事己為先,遇事不決就先茍,哪能為了一句話尋死覓活的。

喬昭蘭:“……”

她緩緩睜眼,還沒開口,就聽喬朗低斥:“胡鬧!你若是真一白綾吊死,你小娘活不活了?”

喬朗仿佛等著她睜眼,見狀沒好氣地又道:“你爹沒死呢,凡事用得著你出頭?”

喬昭蘭想讓喬朗小點聲,還沒開口,又被對方堵回去。

“也就是你嫡母白日駭到了,不然這伎倆還想瞞她?等著跪祠堂吧!”喬朗瞪她一眼,“你還學會上吊了!你當你是名花吊蘭呢!”

喬昭蘭一臉悲愴:“……”

爹,你嘴怎麽還是一如既往的賤。

……

文遠伯府那頭,自從張家拿著嫁妝單子來對峙後,府裏就是雞飛狗跳。

對方不僅找上門來,還直接去了都察院的的衙門,請了位禦史來,上來就說文遠伯家藐視律法,私吞嫁妝,還苛待亡妻留下的兒女。

文遠伯的夫人燕周氏還以為下午喬昭懿入宮,事情已然辦妥,看見都察院的人,隱晦地提點些許,想著都察院不正是自己未來姻親家的大本營,多少都該有面子,沒想到對方聽了全當沒聽見,反而要她們找來長媳的陪嫁婢女,對著嫁妝單子一一清點。

這哪是能細對的東西!

燕周氏心底不願,但對著都察院的人也說不出一二,只得差人找來長媳張氏昔日的貼身婢女,再讓人將嫁妝擡出來。

她原本想在長媳死後將她身邊的人通通發賣出去,沒想到張家留了一手,這些人的身契全部留在了張家,壓根沒讓女兒帶過來!

燕周氏心裏窩著火,坐在主位上看著一群人進進出出。

嫁妝種類繁多,一晚上絕對理不清,燕周氏想到這,心裏稍稍松快下來。

想著即將擁有的親家喬朗,也沒太將來了的禦史放在眼裏,只想著消息還沒透出去,許是他們不知情,看老爺快放衙歸家,還有心情重新理妝。

文遠伯家離太仆寺不遠,酉正不久便乘轎歸家,見到大鬧的張家只礙著禮節寒暄一二,便再不現人影。

心道,想必下午過後,他們與喬家的婚事就算過了明路,張家不過小小知州,能在京中掀起什麽風浪,有都察院壓著,這事根本到不了禦前。

不過保險起見,他還是讓人去東宮給太子遞個話,讓太子在朝中照拂一二。

來去半個時辰,下人卻回稟:“老爺,太子殿下今日進宮了,說是晚上不回府,在宮裏宿下。”

文遠伯不知怎麽的,心間一跳,不過須臾又壓回去。

太子前年才賜府另住,娘娘和皇上有時想了,便讓人請其入宮小住一晚,這是常有的事。

文遠伯揮退下人:“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

他原本以為心焦之感會隨著時間慢慢消退,沒想到夜越深,越是輾轉難眠,總覺得心在半空懸著,像有什麽大事發生。

他終於再無法安枕,從床上起來,披了外衣在府中花園走上幾步,沒想到直接撞見自己不爭氣的二兒子燕明軒。

文遠伯家還不知曉太廟街一事,但並不妨礙文遠伯見到燕明軒就氣不打一出來。

“成日喝得醉醺醺的,多少銀子夠你使!!”

“張氏的嫁妝闊氣,而且她的花完了不還有喬家的嗎?嫁進我們家,算她們高攀!”

文遠伯氣得頭寸寸發疼,盯著燕明軒氣惱:“你真以為喬家和張家一樣好說話?喬家女沒進門前,你把嘴閉嚴了,不然休怪我無情聽見沒有?”

燕明軒花銷全靠家裏,哪敢和文遠伯對著幹,聽見對方真惱了,忙伏低做小地認錯,再腳底一抹油,逃之夭夭。

文遠伯瞧見他這樣,更是止不住的頭疼。

若非子侄都不成器,哪裏會想著靠姻親的關系,攀上幾位得力的舅哥。

他想了一夜,直到五更上朝。

朝會剛開始,諸事商議一過,便有都察院禦史站出來,“稟皇上,臣要彈劾太仆寺少卿燕知守教子無方,縱子行兇,私兒媳張氏嫁妝。”

“啟稟皇上,臣彈劾太仆寺少卿燕知守教子無方,當街羞辱朝廷命官之女眷。”

“……逼其為妾。”

“……縱子行兇,逼死朝廷命官之女。”

“彈劾太仆寺少卿燕知守……”

霎時,朝堂如沸。

身著緋袍的燕知守站在朝臣中,如遭雷劈,只覺天暈地轉!

……

文遠伯府。

燕周氏晨起後,本擺著譜,教訓著幾個庶子家的媳婦,就聽見陪嫁嬤嬤慘白著臉回府,“不好了,夫人,出事了!!”

“什麽事慌慌張張的,沒大家氣度?”燕周氏斜睨一眼,接著慢條斯理地用茶盞拂去茶沫。

嬤嬤:“不知怎麽,現在街頭巷尾都在傳我們家賭錢無度,殘害兒媳,侵吞嫁妝,還說……還說……”

“還說什麽?!”燕周氏又急又氣。

“還說我們家二哥兒言語無度,說了許多混賬話,消息傳到喬家,當場給他們家小姐逼的上吊自盡!”

“什麽?!!”燕周氏大駭,“你莫不是在唬我?”

“沒有,昨天喬家女上吊時候,正好其他人家也在,全給瞧見了!”

下一刻,門外傳來急報,又是一嬤嬤哭著進來:“夫人,出大事了,諸多文臣集體彈劾咱們老爺教子無方、縱子行兇,人剛下朝,就被緝查院的帶走了!”

哐當一聲——

茶蓋從手中脫落,在地上咕嚕轉了幾下,便嘭地,四分五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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